隨著這十幾年經濟不景氣,家附近從事資源回收的婆婆是越來越多了。當然也是會有那種已經有好幾間厝,但是極為勤儉的富婆婆湊熱鬧似的下海搶資源回收,但憑良心講,做資源回收的老阿嬤,絕大部分都是生活困難,兒子老公不會賺錢的那種。

我會特別注意到這位老婆婆,是因為常常會經過她的家,很奇怪的,不論早晚,總會見到老婆婆端出了矮板凳,彎腰蹲坐著整理回收物,這一坐,就是好幾個鐘頭。早上七點蹲在那邊,一直到晚上六、七點。

婆婆佝僂著直不起來的身子,一手整理著回收物,一邊還會聲音宏亮的跟路過的人打招呼。
 

我常對她說:「阿婆啊!這條街你最打拼。」

「無影啦,活著就是要做,不做要吃什麼?」她笑著回我

被她樂觀的態度感染,婆婆在街上擁有許多不分年紀的朋友,大家經過,不時有人會停下來跟她聊上幾句話,或者帶點什麼給她,大家心裡的OS都是,看起來都快八十的年紀了,還過的那麼苦,有夠可憐。

婆婆有兩個女兒,十年前大女兒吸毒吸到命都沒了,留下兩個幼小孫女給婆婆。然後小女兒則不務正業,老是眼睛糊到瘌仔肉,不停的選錯對象,常常看到她被同居人打的遍體鱗傷躲回家。

日前,婆婆的房子(那是爺爺唯一留下給婆婆的資產,但因此無法領低收入戶補助)被小女兒的同居人偷偷抵押給了地下錢莊,錢還不出來,地下錢莊來了一批凶神惡煞,趁著婆婆外出收回收品,狠狠的把老婆婆的屋子給上鎖了,不讓她進去,拿著借據直接要拿房子抵債。老婆婆進不去屋裡,據說當時的哭聲震天加上搥胸頓足的吶喊,兩條街外的人都聽得到。

過了兩天,老婆婆依舊在門口收拾東西,看到的鄰居都不勝唏噓,替她難過,難以想像,怎麼有人的命運如此乖舛。這老婆婆加上兩個小女孩,未來日子不知道該怎麼過,有人是忍不住大哭,有人拿出買菜錢,偷偷塞點錢給她,有人在一邊咒罵地下錢莊沒良心。老婆婆此時卻不哭了,反倒是一個一個安慰起其他人,嘴裡只是不停的說:

「這攏係命啊~」

日暮天涼,氣候轉冷,眾人發現婆婆她和孫女突然不見了。里長很緊張,四處廣播請大家找尋他們。然後透過里辦公室的監視器,看到了她的蹤影。在夜裡,她一個人拎著一個包包,帶著兩個小孩,彎著腰消失在巷子的盡頭。

去了哪兒沒有人知道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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